刘晓峰 化石文化发展略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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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石文化是经人类长期创造和累积而发展起来的持续变迁的系统，具有其自身的发展历史。在追溯化石文化历史时，我们不能忽视这样的事实——化石文化的本质类型主要有科学文化和艺术文化两大类——这就为我们提供了两条清晰而重要的线索。故化石文化不仅是沿着科学文化的历程发展的，而且也是沿着艺术文化的历程发展的。两者相互渗透，相互促进共同铺陈出化石文化的历史。


　　一、化石科学文化发展史

  
　　沿着科学文化历程发展的化石文化经历了宗教的化石科学文化、哲学的化石科学文化和科学的化石科学文化三个阶段。之所以有如此划分是因为不同的文化阶段具有其独特的方法论。宗教的本质方法是演绎法，哲学的本质方法是辩证法，科学的本质方法是归纳法。

   
　　(一)宗教的化石科学文化阶段

   
　　原始社会，乃至奴隶社会，人们在垦地、挖渠、打井、采石等生产劳动过程中，遇到了埋藏于地层里的化石。因人们不能正确解释这些化石的本质及来源，遂将化石崇拜为神灵，并且往往参与着一些巫术、占卜等活动。这一时期的化石文化主要表现在上古神话和原始宗教中。进入封建社会后，西方的欧洲与东方的中国的化石文化差异很大，在欧洲，宗教占统治地位，化石文化为宗教所垄断。

　　而在中国没有出现类似欧洲的那种神学在知识活动的整个领域中建立无上权威的情形。这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该时期中国的文化中，对于化石性质的讨论比西方欧洲更先进——它达到了四百多年后欧洲对化石解释的水平。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没有纯粹的宗教的化石文化阶段。因此，中国的宗教的化石科学文化阶段仅跨越了原始文化和古代文化(奴隶制文化)两个阶段，在欧洲，该阶段跨越了原始文化、古代文化和中世纪文化(封建文化)三个阶段，且集中表现在第三阶段——纯粹的宗教的阶段。

   
　　国外有关化石的记载始于奴隶社会末期。人们试图解释所发现的化石而提出关于化石本质问题的一些设想。如契奥弗拉斯特(公元前300年)认为化石的产生是由于岩层里有一种“可塑的力量”。还有一些人认为化石是在星际空间作用影响下形成的。这些神秘化的解释在歇洲延至中世纪，历时一千多年。欧洲中世纪时代教会拥有无限权力，成为化石文化的垄断者，所有关于化石的解释都应符合教义的说法。如《圣经》中说上帝为了惩罚人类的罪恶，发生过全世界大洪水，毁灭了一切的生灵，包括那些形成化石的贝壳在内。然后又由上帝重新创造了动物，植物和人类。在这个时代，假如有人想科学地解释化石，就会立刻遭到教会的阻挠和迫害。西欧如此，比西欧科学发达的中世纪时的阿拉伯也是如此。如被誉为中亚细亚百科全书式的学者阿维森纳(公元980～1037年)就因其含糊地提出“化石是在泥土干透以后形成的，出产化石的地方过去是海洋”，不合《可兰经》的教条，而遭到僧侣的迫害。

   
　　中国有关化石的记载也始于原始社会末期。后来的《山海经》中就有“龙鱼”、“龙骨”、“天婴”等神话传说。如《海外西经》中记载：“龙鱼陵居其北，状如狸，一曰鲰，即有神圣乘地以行九野，一曰鳖鱼，在夭野北，其为鱼也如鲤”。

   
　　 (二)哲学的化石科学文化阶段

   
　　在欧洲该阶段起始于“文艺复兴”时代，终止于十九世纪中叶达尔文进化论的胜利，在中国该阶段包括了整个封建文化阶段。

   
　　中国进入封建社会后曾经创立了辉煌的化石科学文化，但未能够坚持下去，终于随历史的向前发展而淡逝了。唐代著名诗人韦应物(公元737-约787年)写过一首咏琥珀的诗，生动而科学地描述了琥珀的来历，而且还提到琥珀中昆虫化石的形成过程，完全合乎现代古生物学的知识，在世界地质学史上占有光辉的一页。北宋著名的政治家、自然科学家沈括(公元1031～ 1095年)关于生物学和古地理学的正确思想比西方的达·芬奇的类似观点要早四百多年。另一方面，尽管宗教在中国没有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它还是给予了化石文化一些影响。佛教传入中国后，自唐代以来，有数朝统治者利用“龙骨”进行宗教活动，把它们说成“佛骨”而进行恭迎敬拜。

欧洲从“文艺复兴”时代起，在长期不同形式的科学文化中，对于化石的讨论和研究就有着一个连续不断的传统。“文艺复兴”运动从观念形态上向封建社会发起了挑战，揭开了文化变革的序幕；十八世纪资产阶级大革命的前夜，法、英等国的启蒙运动以更加完备的形态和明朗的内容，展现了一个与神学蒙昧主义相对立的“理性王国”，从而使近代文化冲破了中世纪的黑暗。化石文化作为这一时期文化变革的先驱和重要内容而在文化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该阶段的核心内容是进化论逐渐成熟的过程——充满进化论与神创论的尖锐斗争。


   
　　意大利著名的画家、科学家达·芬奇(公元1452～1519年)提出了有关化石的一些科学解释，否定了《圣经》的教义，批判了当时依然流行的星际影响说，为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科学复兴打开了通向真理的缺口。然而当时教会的势力还相当顽固，《圣经》给人们的思想束缚还远未动摇。因此达·芬奇的正确解释也未被广大人们接受。十六世纪对于化石的讨论集中于它们是“石质的”以及它们在形态上与其他物体的相似性。对这些问题的解释属于“自然哲学”范畴。十七世纪中，在自我意识的新“机械哲学”时期内，提出关于化石来源的问题是很重要的。

　　十八世纪最重要的是产生了化石系统分类，奠定了化石文化向前发展的基础。十九世纪初，进化论的先驱拉马克(公元1744～1829年)在他的《动物学的哲学》(1809年)中提出：“所有的生物都不是上帝创造的，而是进化来的”。这对神创论无疑是有力的驳击。不幸的是，拉马克不断遭受教会顽固势力的迫害。对古生物学作出巨大贡献的“英国地质学之父”威廉·史密斯(公元1769～1839年)创建了化石层序律，丰富了化石文化的科学内容，对后来古生物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被誉为古脊椎动物学创始人的法国的居维叶(公元1769～1832年)生动地证明了地球上的生命过去经历的“变革”。可惜他否定进化论，主张灾变说和物种不变论。英国地质学家赖尔(公元 1797～1875年)提出了地质渐变论，完善了生物的进化理论，粉碎了居维叶的灾变论和物种不变论，把地质古生物学的发展引导到正确的科学轨道上来。十九世纪古生物学的最主要成就特别表现在达尔文的进化论。

　　被誉为“现代古生物学的创立者”的英国博物学家查理斯·达尔文《公元1809～1882年)在他的《物种起源》(1859年)一书中提出了以自然选择为核心的进化论，第一次对整个生物界的发生、发展做出了规律性的解释，确定了物种变异性和继承性，比以往任何学说都更加使人信服。达尔文的进化论象一颗炸弹，投入神学阵地的心脏，引起了英国保守势力和宗教势力的狂怒和反击。在1860年6月的“牛律大论战”的激烈交锋中，进化论终于战胜神创论。从那以后，达尔文的进化论传遍欧洲各国而深入人心。

(三)科学的化石科学文化阶段

三科学的化石科学文化阶段

   
　　朱谦之认为：“如达尔文的进化学说，尚是从第二时期移到第三时期之间产生的东西，也可看做哲学上的学说似的。但是要证明生物进化的事实，而从形态学上，发生学上，生物分布上，生态学上，化石上，生物化学上，种种事实加以研究考察，这才是第三时期的科学精神”。十九世纪末期古生物学终于成为了一门独立的学科，标志着真正的化石科学文化的来临。

   
　　该阶段中，古生物学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并与其他科学文化相互融合。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古生物学的研究领域迅速扩展，甚至延伸到了一些与古生物学的课题联系很少或根本无关的领域，使得古生物学的研究成果更加广泛。“微体古生物学”、“超微体古生物学”、“分子古生物学”、“古生物化学”“古生物矿物学”、“古生态学”、“古生物地理学”、“群居生态学”、“居群动力学”等等，都得以充分发展或成熟。


　　传统的古生物课题依旧有生命力，而且在基本上保持研究化石材料的地质学与生物学两方面之间的适当平衡。古生物学与生物学的重叠部分不断扩大，古生物学加入生命科学的主流之趋势已很明显。


　　二、化石艺术文化发展史

   
　　倘若溯源历史，以艺术的方法——直觉法而创造的化石文化的时间可抵原始社会末期。它的发展历程依然可大致划分出三个阶段：宗教的化石艺术文化、哲学的化石艺术文化和科学的化石艺术文化。然而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前两个阶段的艺术文化并未得以充分地发育。之所以如此，或许是因为艺术是须表现的，而在人们对化石本质尚未认识的时代里，如何以艺术来表现它们呢?在这两个阶段里，中国的化石艺术文化比欧洲等地要丰富一些。宋代黄庭坚题的“石笋”工艺品，集诗、书法、化石工艺、化石于一体，是一件完美的艺术代表作。


　　真正的化石艺术文化，即科学的化石艺术文化兴起于二十世纪后期。全球性的“化石工艺热”是其形成的标志。从艺术形式上看，它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形式；从主题上来看，表现为对生命的起源和演化的关注，充满未来主义色彩。“恐龙艺术”代表了这一阶段化石艺术文化的辉煌成就。


　　三、基本结论


　　“文化是观念的表征”。化石文化表征了这样一种观念——关于生命的起源和演化——几乎贯穿了化石文化之全部历史。原始社会及奴隶社会时期，人们虽然不能科学地解释化石而将它们神化，但似乎人们已认识到了这些化石决不是普通的东西——应该是有过生命的东西。中世纪时宗教垄断了一切文化，它千方百计地维持神创论和洪水说在化石文化中的权威。因为化石文化中蕴含着一种真正能动摇神创论和洪水说的巨大力量——生命解放的力量。因而化石文化才能为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科学文化复兴打开通向真理的窗口，成为近代文化的开路先锋。

　　接着化石文化又以进化论为武器而终于战胜了神创论，人们才对生命的起源和演化有了较为明晰的认识，真正的化石科学文化蓬勃发展，使化石科学文化有可能注入生命科学主流，使关于生命的起源和演化这一主题更加博大和深远。这不仅关注生命自身，而且关注生命的生存空间；它不仅关注生命的过去，更关注生命的现在与未来。化石艺术文化的迅猛突起，以更形象、更直观的形式表现了化石文化的深刻主题，使人类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强烈地渴望从化石文化中汲取更多的营养和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