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奇王朝的传奇式植物猎人——威廉·洛布和托马斯·洛布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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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英国园艺业的发展，栽培植物尤其是异国他乡的植物成了一件有利可图的事业，不少人开始投资苗圃业，派出自己的植物猎人去野外、去东方收集大量的既有经济价值又有培植潜力的植物种子。这中间的“维奇王朝”是19世纪伦敦郊外一家最大的私营苗圃种植园，它是由苏格兰人约翰·维奇于1808年创建的，

1832年，维奇家族将苗圃迁移到埃克塞特，从这时起，维奇家族先后派遣了22名植物猎人去世界各地采集植物。这中间最具影响力的有3位，他们是威廉·洛布（William Loeb ，1809—1864）和托马斯·洛布（Thomas Loeb， 1811—1894）两兄弟和欧内斯特·威尔逊。

据说，威廉·洛布和托马斯·洛布小时候生活在英国艾格舍尔，他们的父亲约翰是个木匠，对自然史有着特殊的爱好，同时又有着丰富的户外知识。他先是在彭加罗庄园附近一个有名的威廉·莫尔思沃斯爵士的花园里做木匠，后来又在卡克卢争取到一份差事—在查尔斯·莱门爵士的庄园当猎场看守人。而这个查尔斯爵士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最早获得并种植约瑟夫·胡克从喜马拉雅山带回杜鹃种子的人。

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们兄弟二人很小就被培养出对大自然的深厚感情，对园艺的关心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也就是在他们父亲为查尔斯爵士工作的时候，爵士鼓励他们兄弟二人学习园艺学和植物学，没有多久，13岁的弟弟就进入了维奇家族。

威廉·洛布第一次植物猎人之行
19世纪30年代末，威廉·洛布希望到海外游历，托马斯将他引荐给维奇，他以自己丰富的植物知识和鉴别植物的眼光博得了维奇的信任，成为苗圃派出的第一位植物猎人的最佳人选。在此之前，维奇和威廉·胡克爵士确定了南美作为他们首选的考察地点。 1840年11月7日，31岁的威廉·洛布开始远行，从法尔茅思登上皇家邮轮“海鸥”号，驶向里约热内卢，踏上了他向往已久的植物猎人的历程。

维奇没有要求威廉·洛布写日记，只吩咐他经常写信回来，这使得威廉·洛布和以后的托马斯·洛布植物搜集行程的档案很不完整。威廉·洛布的南美之行只能从维奇和威廉·胡克的通信中留下一些线索。大致情形是这样，1841年的冬天，威廉·洛布是在巴西和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附近度过的。当他途经安第斯山脉时，他考察了阿更山脉，发现了秋海棠属植物和天鹅兰花。


秋海棠


兰花

威廉翻越了安第斯山脉，告别瓦尔帕莱索风和日丽的地中海式气候，乘汽船向南，奔向他的目的地—阿劳卡那地区有着大片森林的康塞普西翁。当时正值夏末，天气还很热，可他走过肥沃的农田、成熟的庄稼和一望无际的葡萄园时，却看到安第斯山上融化的雪水潺潺流淌而下，灌溉着这片富饶的土地。淙淙的流水声，给过路人送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清凉。从巴塔哥尼亚高原吹来的夏日薰风徐徐拂面，南边翡翠绿的山毛榉树林里，树叶在风中飒飒作响，这一切，是威廉在暖房里永远也无法享受到的，美妙的感觉在他心中渐渐漾开。

途中，他们在一个坐落于半山腰的小村庄休息了一夜。黎明时分，威廉和他的向导、脚夫和骡子继续向安第斯山脚的森林行进。几小时后，他们走出了一片丛林，到达了既定的目标—一座1600高的一片毫无遮蔽的山脊上。放眼望去，从南向北延绵不断、白雪皑皑的山脉和锥状的火山尽收眼底，而火山的两侧，威廉看到了他要寻找的东西—令人心动的高耸的南美杉。

威廉兴奋得忘记了疲劳，快马加鞭继续前进，穿过一片空旷的草地，走进了梦幻般的森林。这些巨伞一样的大树，树干浑圆、笔直高耸，树皮粗糙，有点类似大象的皮肤，树的顶部则错综纠缠着蛛网似的树枝，枝上生着直挺、尖尖的树叶。当其他人正忙着在树下搭着过夜的帐篷时，威廉倚树而坐，透过杉树凝视着夕阳。太阳把它的余晖洒在山下碧波粼粼的湖面上；白雪覆盖的山顶先是被夕阳染成橘红，而后又变成粉红，最后在夜晚清冽的空气中变成朦胧的白色—这绚丽的景色包围着威廉，使他沉醉其中，不能自已。

这片森林赠给威廉的，不仅仅是如诗如画般的景色，更重要的是树上那一棵棵硕大无比的松果里沉甸甸的种子。第二天早上，每个人都忙着拣拾树上掉下的松果，威廉用枪打下那些松果中的珍品。到了中午时分，威廉一干人已采集到成百上千颗良种了。

回到瓦尔帕莱索后，威廉往维奇公司发送了3000粒南美杉树种。1843年，维奇公司以100株幼苗10英镑的价钱出售种树。这种叶子奇特、造型极为典雅的树种一上市，马上风行一时。无论作为景色的点缀，还是作为小型郊区花坛展示的形象，都一样大受欢迎。对于维奇公司而言，此举充分证明派遣植物猎人是一项非常成功的商业行为。


南美杉

威廉在把南美杉树种寄回维奇后，继续向北行进，在智利又找到了旱金莲等树种。之后他又经由厄瓜多尔、哥伦比亚南部到达秘鲁。一路上他还采集到其他一些娇嫩的植物种类，如蒲包草，其淡黄色的花朵使它成为早期花坛设计的宠儿；还有西番莲等。1844年，威廉乘船从巴拿马出发，回到了康沃尔。


旱金莲

威廉再度出猎
威廉·洛布第一次出猎的成功，使约翰·维奇更加相信南美的确是珍稀植物品种的圣殿，所以他再次让威廉重返智利，继续为苗圃寻找耐寒和半耐寒的植物，于是，1845年，威廉又开始了为期3年的探险旅程。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他在巴西停顿了一下，登上了阿更山。尽管记忆中的陆路相当清晰，他还是了选择了水路，绕过合恩角后来到瓦尔帕莱索。他把巴塔哥尼亚高原北部的瓦尔迪维亚作为这次行程的目的地。

瓦尔迪维亚深邃的峡谷和惊险的悬壁连绵不绝，美不胜收的隐秘的瀑布自峭壁跌入谷地，水花飞溅，升起大团的水雾。光秃秃的山脉倒映在湖水中，覆盖着一层厚厚柔软矮草的草场起伏不定。此处海拔1200米高，在如此高的地方，人们可以看到南极柏树，它们与其它松柏一起构成了大片的森林。小檗属植物、白株属灌木遍地都是。而不计其数的漂亮的小棵石生植物则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

威廉还在智利的奇洛埃岛上逗留，并在岛上发现了鼠刺及其变种。此外，他还在智利的内陆地区发现了火灌木、智利风铃草、火红色的旱金莲、3种香桃木和现在人们忽略不计的针叶树、艾伯特王子紫杉、皮尔格柏和智利柏。


紫斑风铃草


香桃木（西方一些国家的婚礼上常见有香桃木的树枝制作的花环，以示祝福，故有“祝福木”之称。）


北美乔柏（1853年引进英国）

这些新发现的树种寄回英国后，先在埃克塞特苗圃栽培，然后才出售给那些心急的园艺家们。它们在康沃尔郡温和的气候下长得非常茂盛，为春夏的风景增添了绚丽的一笔。

威廉三顾美洲
1849—1853年，威廉第三次深入美国内陆。这一次，他的主要目的是收集大量松柏目植物的树种。

当他乘船到达加利福尼亚时，正值美国西部淘金的热潮，秩序混乱，镇子上毫无法律，威廉没有片刻停留，继续南行，去淘他自己的“园艺金”。

1850—1851年，威廉从蒙特里出发，考察了圣卢西亚山和圣胡安河流域地区。适逢秋季来临，他采集了大量道格拉斯的蒙特里松即辐射松、唐松和西部白松即加州山松的种子。他还收集了美国西部海岸小松树的种子和现在世界上最高的树—被称为海岸或加利福尼亚红杉树的树种。

1852年，威廉继续向北部地区深入、进入道格拉斯曾经经常考察的地方—俄勒冈山脉和哥伦比亚河流域，他采集了高贵冷杉和道格拉斯冷杉的树种。细心的威廉还发现了3种被道格拉斯忽视的针叶树：漂亮的西部红雪松，加尼福利亚红冷杉和科罗拉多白冷杉。在回圣福朗西斯科的路上，他收集到道格拉斯巨冷杉和西部黄松的树种。在加利福尼亚北部，他又找到另外两种针叶树—加尼福利亚杜松（桧属植物）和科罗拉多白冷杉。其他能够给花园增色的引进树种还有可爱的有着黄色小花的滑榆、红飞燕草和蓝色的鼠李。


鼠李（1853年引进英国）

1852年夏天，幸运女神光顾了威廉，使他成为第一个大量采集到巨杉树种的人。

那是他在参加新落成的加尼福利亚科学院的一个会议时，一位热心的业余植物学家把一名叫做A.T.多德的植物猎人引见给他，此人带来了一种新型树种标本，并讲述了自己在凯拉维斯镇的内华达山发现一片奇异的巨树树林的经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会议一结束，威廉马上赶往内华达。尽管他是个有着丰富采集阅历、见多识广的植物猎人，当他看到眼前笔直的庞然大物，还是让他惊讶不已。他记载了自己的发现：“在方圆1600米范围内有80—90棵树，树高从80—100米不等，树宽从3—6米不等。”他的描述虽然很乏味，但职业的敏锐性却是丝毫不差。他马上意识到，这种发现将会令英国园艺同行感到巨大的震撼，而维奇父子公司将是出售这种树种的第一家苗圃，其意义将是不可估量的。

威廉兴奋地采集了树种、植物标本、有生长力的嫩枝以及两棵幼苗。他提早结束了旅程，于1853年12月回到了英国。维奇看到威廉的发现后，简直是欣喜若狂。1854年夏天，上千株幼树在苗圃里被培育出来，公司以每棵2畿尼（1畿尼=21先令）或者12棵12畿尼的价格出售，获利丰厚。

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很快就爱上了这种巨杉，它就像智利南美杉一样成为一种时尚，人们把它当作园景树并且经常用这种树来构造林阴道。

1854年秋，威廉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不顾家人的劝阻，重返加尼福利亚。就像哥伦布（Columbus，1451—1506）在体力衰减的晚年仍渴望扬帆出海，因为大海和新大陆的美丽风光在呼唤着他；同样，在威廉这位以搜寻到新的植物为生存目标的人眼中，加尼福利亚有新的物种等待着他揭开神秘的面纱，所以他又签订了一个三年合同。当时的针叶树成为时尚，为此，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搜集他和道格拉斯发现的针叶树的树种。合同到期后，他仍滞留在加尼福利亚，1860年以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据说他在当地的圣玛利亚医院去世， 1864年5月5日在圣福朗西斯科下葬。

詹姆斯·赫伯特·维奇在《维奇的植物》一书中叙述道：“在植物发现史上，威廉在研究中的非凡成就是无与伦比的；甚至威廉·道格拉斯的努力不能例外。”可见这位雇主对威廉非常看重。

托马斯·洛布的首次热带之旅
正当威廉·洛布大陆的采集大获成功时，维奇父子公司的小詹姆斯又把目光转到新的市场开拓上。他看到娇嫩的植物处在短缺稀有的状态，知道这一种类将大有潜力可挖。为了培育出好的品种，进行杂交试验，他急切地想得到一些热带植物，特别是兰科植物。为此，他与威廉·胡克爵士四处打探，得知印度群岛拥有丰富的采集资源。巧的是，此时在他的雇员中，正好有个人向他提出申请，想做一名植物猎人，他就是威廉的弟弟托马斯。

就这样，1843年1月，在其哥哥探险经历的鼓舞下，32岁的托马斯也接受了派遣，从朴次茅斯出发，开始了为期4年的热带植物考察。

在马来半岛的俄非（现在的金山），托马斯决心登到金山的山顶，但这就必须穿过山下那片茂密的热带森林。他们一行人在山脚下集合，穿过当地人为种庄稼而开垦的凹凸不平的空地，顺利进入了古木参天的森林。林中大树的高都在40米之上，树冠遮天蔽日，树下满是稀疏的棕榈树、姜属植物和耐阴植物，牵牵绊绊，令人每走一步都要付出相当的气力。不巧的是，天公不作美，午后的一场雷雨倾盆而下，一行人只得停在宽大的棕榈叶下避雨，等雨停了，再沿着蜿蜒泥泞的小路继续前行。潮湿的空气引出了很多水蛭，稍不小心。这种嗜血的生物就会粘在身上，让本来就透不过气的人感到更加的不舒服。

但是，森林如此幽深，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在一天之内穿越它，不得不在棕榈的叶子下面搭起临时帐篷，准备过夜。黄昏很短暂，在吃过向导猎捕来的鹿和野猪所做的晚餐后，夜幕马上降临了，白天的蜂鸣被夜间蟋蟀和雨蛙的合奏所取代。密林间的夜，竟然是如此的不安静……

长臂猿的一声嘶吼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登山的人们又开始艰难地穿行在热带丛林中。又经过了半天的跋涉，大家终于甩开了这片茂密的灌木丛，走进了接近山顶的密林中。这里仿佛是个仙境：雾气缭绕的小树身上，无不披着藓类植物和地衣，树枝上挂满附生的兰花，其中包括长在高处开着白花的贝母兰。那些生长在地上的金黄色的兰花则在矮小的针叶树和茶树上层熠熠生辉。郁郁葱葱的蕨类植物到处都是，更高处则有漂亮的杜鹃，满地铺满了凋谢的杜鹃花。食虫的忘忧草爬满了灌木丛，那血红色瓶状的叶子看起来像是史前植物。穿过一片开着白花的灌木丛，这座1276米高的金山的山顶就到了，托马斯站在裸露的山脊上，欣赏着整个热带雨林和周围云雾笼罩着的山巅。


指甲兰


贝母兰

不料，好天气没维持多久，又一场山雨飘然而至，并且还带来了冷飕飕的轻风。在山上逗留了一夜的托马斯不得不打着寒颤，满身湿漉漉地返回山下闷热的密林里，去采集上山时留意到的低地植物。

东南亚无疑是采集植物的好地方，托马斯收获颇丰，他采集到了第一批兰科植物、瓶状植物和杜鹃花属植物。在爪哇采集到了三色万带兰及其变种和蝴蝶兰；而在缅甸则找到了石斛属植物，紫毛兜兰等，这些后来都被广泛用来植物的杂交。


蝴蝶兰（1846年引进英国）

托马斯于1847年年末返回故里，并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在苗圃里悉心栽培采集到的种子。

托马斯的二次东征
1848年圣诞节这一天，托马斯开始第二次东南亚之行。此行本来会很舒服，但他错过了约瑟夫·胡克爵士提出结伴的机会，当然这也与他的谦逊、生性孤僻、沉默寡言、不善交往的性格有关，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收集成绩，尽管他采集的许多漂亮的大花万带兰在运输途中没有成活，但其它那些生存下来的植物都买了好价钱。

1853年，托马斯又在印度收集到了几种独蒜兰和卡西亚丘陵地区的金丝桃属植物，在尼泊尔的山麓丘陵地区发现了大百合，在印度西南部短暂停留期间，他还在尼尔几里发现更多的兰花植物。1854年8月，托马斯回到爪哇，他找到了一些日本植物包括日本柳杉“洛布”和日本金松。


百合（梁宣帝有诗赞百合：“接叶有多重，开花无异色。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柳。”圣经称：“百合花赛过所罗门的荣华。”）


独蒜兰

托马斯·洛布的最后一次考察
1858年，托马斯·洛布开始了他最后一次东南亚考察。他在婆罗洲北部、缅甸、苏门答腊和菲律宾群岛，收集观叶植物，供维奇公司作为室内盆栽植物出售。这些植物可以用来装饰窗台或者放在装饰箱（培育蕨类植物的玻璃容器）中，是当时客厅中最受欢迎的一部分盆栽摆设。

1860，托马斯在菲律宾群岛因意外而失去一条腿。退休后，托马斯回到德文兰，靠他的蜡叶植物标本集和出租他的几所别墅养老。晚年的他，料理花园，从事绘画，日子过得安静而自然。

1894年5月3日，托马斯平静地离世，葬在德文兰的教堂墓地。詹姆斯·赫伯特·维奇对他的评价— “他的努力一点也不比他的兄弟逊色”。

就园艺的影响来说，威廉引进的耐寒植物如今越来越普及。相反，托马斯找回的娇嫩树种则仅仅被寥寥可数的植物爱好者珍藏在植物园和暖房里。回想当年，托马斯的兰花、灿烂的杜鹃和叶子观赏植物曾与威廉的智利南美杉、火灌木，威灵顿巨杉一起，产生过同样的轰动效应。甚至可以这样说，从园艺学和经济学的角度，托马斯引进的植物更为重要，因为它们在由维奇公司专业的植物培育几培育出的许多新的杂交品种中充当了母体。